【jiejie x leyan】好心作怪

预警:F-buddy,无限制级描写。


只是两个纨绔子弟不太走心的罗曼故事。



#京都


很遗憾,关于怎么混到一张床上的问题,两方当事人都说不清。 


卢崛只记得八月潮湿的空气,左耳朵灌进叽里哇啦的日本话,右耳朵听见宋义进骂他上个月零花钱超支。他才恍然惊觉,银行昨天给他打电话讲到信用卡冻结的事情。


宋义进把面包上的草莓酱舔得干干净净,不客气地警告他,上午开会不必来,不来就不会闯祸。


卢崛点点头说好,招手叫侍应生再煮一碗细水面,少葱多辣加花生。


他后来想,倘若那天早上少吃一点,恐怕就不会借着散步的念头走到两公里外,也就不会在寺庙里碰上赵礼杰。但苍天在上,他愿意并起两根手指起誓,这场邂逅纯属无心,无非是谷歌好心建议,西本愿寺无需缴纳拜观料,适合身无分文的小少爷莅临观光。


反倒是赵礼杰,不知道出于哪门子叛逆之心,从某个会议室偷偷溜出来,西装革履,皮鞋锃亮,在观光客之间缓慢地挪动,扎眼异常。


两个人站在庭院里,比假山还要高一截,越过攒动的人头偶然一望,就能看到彼此。


但也仅仅是偶然的一望,眼神里没有喜悦,没有缱绻,点头之交再点一回头,也成不了旧友。


因此他们把一切都归咎于气候。潮热的夏天,血管突突地跳动,枯山水看得人心里烦躁,天渐渐地阴沉,空气由炎热转为闷热,间歇有水滴从对流层坠落。卢崛低着头,盯着赵礼杰的皮鞋,一路走到东急饭店。赵礼杰自觉递上银行卡,刷掉美金四百余。


卢崛看着他在小票上签字,笑着说,我现在穷得叮当响,没钱还你。


赵礼杰说,那先赊着吧,家大业大,我也不怕你跑了。


“我要就是不还呢?”


“不还?也行,利滚利,你就赔在我手里”,赵礼杰扯了扯领带,“我等得起。”


电梯停在七楼,他们陷入沉默,且靠着一种奇异的默契,一前一后地走进房间。


卢崛心里很急,也说不清楚是为什么,衬衫解了三个扣子就从头上掀过去,甩在反光的落地玻璃上,扣住他赤裸的倒影,两道单薄的肩胛骨像欲飞不飞的蝴蝶,有些狼狈。他揪着赵礼杰的领带倒向软绵绵的床褥,最后砸在棉花堆里,痛感迟钝地漫上脊椎。


关西下暴雨,五条堀川跟着风雨琳琅,卢崛躺在揉皱的床单上,好像泡在涨潮的太平洋中,浮浮沉沉,飘飘荡荡,赵礼杰的手锢在他的腰上,防止他从伊根湾流落到美西。他也顺水推舟地贴近热源,两只胳膊挂在赵礼杰脖子上,水草一样地摆动,像攀着一块礁石。


冷气打在二十度,在盛夏时节伪造春寒。两个人嘴上都说是消遣,真刀实枪地倒在床上还是卖力。头发湿漉漉的蹭在一起,滴滴答答地掉汗。汗是热的,人是冷的,滴在皮肤上,烙下一块疤。卢崛越来越觉得不对劲,他身上水汽蒸腾,心里稀里糊涂,好像高烧不退的脑袋扎进冰桶里,冰化了,脑袋还呲呲地冒烟,于是愈发地受罪。


他拍拍赵礼杰的脊背,叫他慢一点。


赵礼杰靠在他耳边问,怎么了,疼?


卢崛想说话,但喉咙一动,眼泪居然也扑簌簌地滚到枕边。他只好缄默地把头埋在赵礼杰颈侧。


说不疼是假的,但享受大于忍受,所以他无甚异议。


况且疼也没什么好说的,算是他自找的,赵礼杰根本不会停下来,反而会做得更凶,居高临下地,肆无忌惮地指控他——


“你就是不想好好做人。”


倒也没说错。



傍晚雨还不见停,两个人草草地冲了澡,蹲在地上辨认自己的、对方的、纠缠在一起的衣服。


手机屏幕此起彼伏地亮起,没人去管,他们好像逃窜到一个屋檐下的通缉犯,谁也别治谁的罪,暂先同仇敌忾,做一日战友。


前台帮忙叫了的士,他们两个又像来时一般, 板着脸告别,像由痴转恨的离异夫妻。


卢崛一头钻进后座,眼睛都懒得睁开。司机知他是外国人,不便主动搭话。卢崛确实很困了,还饿,如果不是怕再晚一点回去就被宋义进当场遗弃,他还能跟赵礼杰好商好量,骗一顿寿喜锅。幸好早有打算,早上顺走一包餐前饼干,现在派上用场。


卢崛摸了摸口袋,没有饼干,有一小束胸花。


好吧,费了半天劲,还是没穿对衣服。


他一边思考着身上还有哪处面料不对劲,一边搓着这一撮白花——白玫瑰和满天星,做新郎太过寒酸了,大概是伴郎。


好不负责任的伴郎,中途落跑,叫新郎新妇一顿好找。但那又怎样,胸花备了十几枝,拉一个相熟的宾客打扮打扮,咬牙切齿地推说伴郎刚刚在楼梯上摔断了腿,总能撑撑场面。婚礼又不是少不了伴郎。


他有点同情赵礼杰。


车子一拐,窗外出现阴森森的城墙,司机忍不住向他介绍,走到了二条城。


卢崛才不知道什么二条城,他歪着头看见一片树叶从雨中飘过去,像一艘扁扁的贡多拉。



#香港


赵礼杰后来给卢崛打过几通电话,卢崛有的时候接,有的时候不接,不接的时候总是比较多。哪怕大发慈悲地接通电话,嘈杂暧昧的背景永远高过讲话声。赵礼杰烦得很,挂也不是,不挂也不是,瘪着嘴巴巴地等信。


人是见不到的,但卢崛的名字常在眼前晃悠,娱乐周刊,头版头条,时下最火的男明星女明星少不了贴在他身上来张快照,记者添油加醋谱写他的情人网络,明天社交网路和公司股票齐齐彪红。卢崛总在流言蜚语里占有一席之地。


“别吃了”,赵礼杰点着他油渍渍的领带,“吃得浑身都是。”


卢崛不管他,一口盐酥鸡,一口杏鲍菇,怀里夹着芝士冷泡奶茶,冰水化了,把衬衫打得湿漉漉。


“你再吃下去都没法上镜。”


“你看到啦”,卢崛冲他笑,天真灿烂比得上幼稚园新年会领取进步奖的小朋友,“我不怎么认识她,是她半夜两点钟来敲我门。”


“那你跟她睡。”声音几不可闻。


卢崛不置可否,埋头解决最后一口鸡块,把嘴塞得鼓鼓的,像一只偷食的仓鼠。


按理说,他们不应该出现旺角人头攒动的夜市,而应该在中环的某个酒吧,推杯换盏,打响指叫两个shot,第一口酒还没咽下,就接到老板密电今晚要和上海视频通话,没办法只好拢一拢西装结账:对不起各位,今天先走一步,下回我做庄。


所以卢崛看到赵礼杰出现在眼前,一脸诧异地问:你怎么也在这里?


赵礼杰答不上来。他总不能如实交代——“我跟着你从佳记走到男爵,从宝宝鸡煲转到台湾奶茶店”,听上去像预谋已久的跟踪狂。 


还好卢崛没有追问。


他们坐在苍蝇大的冰室里,赵礼杰说想吃越南米线,卢崛说这哪有,随手点了两碗辣鱼蛋番茄面。


“面、米线,都是差不多的东西。”


赵礼杰难免去想,上了床的是不是也是差不多的人。


冰室墙皮脱落,冷气间歇罢工,屋里屋外统共五六张桌子,每个桌子上都摆两三朵山东大芍药,不新鲜,像是在打烊的园圃街上捡的,花瓣快要凋败,先从边缘开始朽坏枯黄。赵礼杰看了一眼手表,不到十一点,卢崛还能拦辆的士赶到铜锣湾,点一份鲜虾云吞面带回酒店,他盘算着自己开口有多大的成功率,能让眼前人点头跟他走。


十一二岁的卖花郎凑到他们桌子前,手上的花不比桌子上的新鲜。可能是看准了客人价值不菲的派头,书没念过几天,眼光却比奢管专业的学生精明几分。


可惜国语讲得不好,粤味浓重,赵礼杰手按在钱包上,不知道该掏多少。


卢崛看他一脸狼狈,打趣说:“有钱人,你买吧,你把花包圆了,我今天晚上跟你走呗。”


赵礼杰脸迅速地红了,结结巴巴地回他:“买花就是买花,什么走不走的。”


卢崛说,好吧,是我龌龊了,吃完这顿咱俩一拍两散,各回各家。


赵礼杰叫他噎住了,回不了嘴,接不了话,只能埋头嗦面。


卖花郎看他俩吵吵嚷嚷,磨不下去了,换一口半生不熟的鬼佬话:Sir, do me a favor.


卢崛递给他一张金色的维多利亚港,伸手把花接过来,数了数,一二三四五六,六朵蔫了吧唧的白玫瑰,六好,六六大顺,不用找了,祝你新年快乐。


小孩趿着拖鞋飞也似的跑远。


赵礼杰抬起头来,满脸的莫名其妙:什么新年快乐,去年新年还是明年新年,现在六月份。


卢崛说,我明年又见不到他,当然祝他新年快乐,你要是愿意听,我也可以讲给你。新年快——


赵礼杰说,我呸,就你花样多。


卢崛没听见一样,把花推进赵礼杰怀里,他说,钱是我付的,你跟我走吧。


卢崛住在k11公寓,房间难订,叫赵礼杰怀疑他根本不是来谈生意。


“对,专程来睡你。”卢崛打开灯,啃一口小饼干,灵巧躲避飞来的抱枕。


昨日八卦小报拍到落选港姐晚餐有人陪,洋人弦乐四重奏没完没了地拉一首生日快乐歌,当夜月色清朗,天上有星,痴女手里捧着玫瑰,含情脉脉看向有情人,你侬我侬,好像伉俪一对。赵礼杰就装作不知道那个熟悉的背影究竟是谁。


他们两个都心知肚明,要保持这份和谐关系,应当老老实实的,少提问题,避免试探。


卢崛背对着他,开始脱衣服,其实就一件单薄的T恤,扔在衣架上,一摇一晃,一摇一晃。


赵礼杰脑子里全是那张模糊的照片,他禁不住想,最好香港下雨,淹没全岛,冲散玫瑰花,冲散小提琴,冲散该死的随时会来随时会走的漂亮男人甜蜜女人,只剩他们两个,站在摇摇欲坠的二十楼,钱也没了,命也没了,灵魂漂向北冰洋,结成落在冰面上的两滴雪水。


卢崛光着身子向他走过来,问,你想什么呢?


赵礼杰抬起头来,抓住他的手臂,把他的人拽得向下沉,他们在寂静中交换呼吸,像口渴的人吞掉熔化的玻璃。



#上海


赵礼杰和卢崛常常见面,见了就打,打得不可开交。


卢崛听说赵礼杰订婚了,又吹了,从落跑伴郎变成落跑新郎,真有他的。


有的人不知道爱很残酷,以为不爱才残酷,但对有些人来说,残酷是他唯一会做的事情。


他们偶然碰上的机会不多,但也不是没有。偌大的会议厅,他们两个隔着几十号人,暗暗地交换眼神。茶歇的时候,两个人从不打招呼,跟在别人身后,肩膀挨着肩膀,拘谨又无辜,听人家讲,“你们两个做过同学的,快认识一下——”


谁不知道他们做过同学呢?在香港之前,在京都之前,在他们还揣着副卡在ebay上高价竞拍绝版乐高的时候,有那么一回,卢崛看见正在挨批的赵礼杰,穿着学校统一的短袖运动衫,头顶泛油的教导主任连他的下巴都挡不住。赵礼杰贴着篮球场的铁丝网,和他隔了半个操场,风吹起花坛里的沙土,有人打了个喷嚏,他们就在那一刻抬起眼睛,遥遥地相互看了一眼。就那一眼,让卢崛觉得,他们今后的人生里应当有一段故事。


他们那时候还年轻,笃定爱应该不止包含渴望,还要高尚,要光明正大,要放得到台面上来。


卧室里拉着窗帘,床单沙沙作响。


卢崛下了很大决心,问,“你有爱过谁吗?”


他知道,任何在床上提出的问题,好像都不那么庄重,哪怕赵礼杰真的回答了,那也不是一个严肃的答案,他们可以当做这件事压根没发生过。总有一天他们之间会一无所有,尽管患得患失是一切好东西结束的开始。


很长一段时间里赵礼杰没有回答,卢崛以为这个问题被跳过了。


“没有。”他轻轻地,谨慎地说。


“你不一样。”


那是一个很模糊的回答,没有感情介于不爱与爱之间,但卢崛还是觉得全世界的氧气都被抽走了。


他故作轻松地说,“那我可能是冤家。”


赵礼杰摇摇头,“冤家宜解不宜结。”


卢崛心里清楚,这个对话应该戛然而止,应该停在还算体面的程度。他可以嘻嘻哈哈地说,“我他妈就不该问”,然后一觉睡到天亮。这才是聪明小孩的做法,但倘若他们是聪明的小孩子,一开始就不应该犯错。


于是他盯着赵礼杰的眼睛,手臂缠上他的脖子。


问,那情人呢?


fin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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